美国非裔诗人阿法的创作之路
[2008-1-20 16:26:55]
美国非裔诗人阿法的创作之路
(明迪 编译)
最近一期美国《诗人与作家》杂志的封面故事是一篇人物专访:阿法的创作之路。
六英尺高、200多英镑重的阿法在波士顿河对面剑桥旁边的Somerville 区的一个地下室里显得像个巨人。他把地下室的家称为“洞”。每天早上他会静坐一小时,如果有时间就练一种中国太极拳—行义拳—静站,如果有更多时间就练更多的花样,踢腿,屈膝,忽左忽右,和假想敌搏斗一番。
阿法(Afaa Michael Weaver)对中国文化和中国武术的热爱要追溯到1979年,他当时练太极拳是为了和忧郁症作斗。出生于工人家庭的阿法,上大学时爱上一个女孩,用当时的流行语来说“两人怀孕”了。他19岁退学,结婚,结果第一个儿子10个月时因唐氏综合症并发症早夭,阿法伤心欲绝,抑郁症导致第一次婚姻破裂。
阿法后来终于修完大学,并在布朗大学获得文学创作硕士学位,之后出版了九本诗集,包括《有些日子是向着黄昏的漫步》(1989)、《我父亲的地理》(1992)、《梦中的驿站》(1993)、《上帝的十盏灯》(2000)等。
阿法在美国恐怕是唯一会读、写、说中文的黑人诗人,他从1984年开始学起,坚持了20多年,已去过中国大陆和台湾五次,第一次是2002年以富布赖特国际计划交换学者的身份去台湾国立大学教书。2004年阿法在波士顿西蒙斯学院主办了国际现代汉诗研讨会。
阿法的诗从抒情到叙事,从深沉的自白到抽象哲思,他探索悲痛和抑郁的深渊、种族和爱的高潮低谷、感性和灵性,他的作品展示了他对自己和美国黑人文化以及人类生存状况的洞察。2005年在温哥华的国家作家协会年会上他作过一个关于“黑人男性诗学”的演讲,结尾部分也是对他个人作品的总结:
“黑人男性诗学必须放弃种族的概念…… 种族主义已经死亡,我们处于各种主义交汇的漩涡中,黑人男性诗人可以选择将自己从拯救种族中解救出来…… 新的文学选择摆在眼前,如果他们能在当前的漩涡或路口中及时看见一种对成为诗人的自由和成为人的更大自由的召唤。”
这个立场和60-70年代盛行的黑人艺术运动背道而驰。阿法曾在黑人艺术运动中崛起,他感到作为黑人艺术家有责任对自己所处团体的文化、经济、政治需要发出呐喊,但当他出版第一本诗集《水之歌》(1985)时,他深受其影响的思潮已不再左右他的写作。
从形式上来说,阿法的诗主要是自由体,也有一些实验性质的作品。1997年他在蓝斯顿.休斯的蓝调诗基础上开创了一种名叫“爆普”(BOP)的诗体。阿法说“爆普”诗不需要韵律和韵脚,节数也很自由,但每节都有重复的一行,重复的形式是一种悲叹,表达个人心中或政治群体的伤感。
“爆普”诗是体现黑人文化的一种载体,阿法对年轻一代黑人诗人的影响可以从1997年他在纽约坎南洞写作中心培训出的一批诗人都发表过爆普诗这一点上得到印证。
阿法曾经想当一名建筑师或机械工程师,在马里兰大学读书时发现了自己的诗人天赋,他开始写诗后“仿佛内心敞开,我看到了我自己,我在里面看见一个诗人。”1971年他遭受了一次巨大创伤,丧子,婚变。诗挽救了他。他在诗中与悲哀搏斗,同时也与儿童时期乱伦环境所造成的心理创伤搏斗。
但是,阿法并不认同“创伤出诗人”的理论,他认为艺术家是天生的,是敏感的气质造就的。
第二次婚姻维持了七年,那时他在巴尔的摩一个大型钢厂做工人,他在工余时间读诗、写诗,直到1985年再次婚变,北上继续学业。研究生院毕业后他先在纽约代课,然后在新泽西的Rutgers大学谋到终身教职,五年后被诊断出患有心力衰竭,医生说他只能活五年了,他被放在心脏移植的等候名单上。他利用休假一年的机会去了波士顿,换了环境后他第一次敢于正视他第一个儿子的照片,对于这种变化他不仅写诗感叹,还改名纪念。第二年(1998年)他接受了西蒙斯大学的聘请出任佐拉文学中心主任及英语系教授,经历第三次婚变,首次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过去。此时他的第六本诗集《护身符》问世,其中一首“小女孩,1993”描写的是他自己的孤独童年,他曾经感觉到自己在身外漂流,他终于意识到这种感觉是儿时受过虐待的症状。
作为抑郁症和童年创伤的双重幸存者,拯救阿法的不仅是心理理疗,更是太极拳。太极拳强化了他的身体和心理,他已经敢于面对自己的心理状态,而且不再需要心脏移植。(阿法后来解释,拯救他的是西医和道教。-译者注)
在阿法的最新诗集《梅花舞—1985-2005诗选》(2007)里,“梅花”代表中国易经中的梅花易数,诗集按照五行概念分为五个部分: 金、水、木、火、土。“舞”代表他每天练习的行义拳。行义拳是在五行的基础上发展的,和五行的相生相克对应,行义拳也有毁灭或新生的套数。阿法在写诗和练武术上走的是同一条路,生命创作之路。中国哲学、文化、武术、语言对阿法的影响体现在他的诗中和日常生活里,他每天修身养性的练习是自我意识、自我发现之舞。他的中文全名是“蔚雅风”,取自《诗经》。
(《环球时报》2008年1月25日)
(关于Afaa Michael Weaver更多的中文介绍参见美国《多维时报》2004年9月24日作者明迪)
附:阿法诗三首
Radio Days
My father has a picture of me taken around the time Charlie Parker died. I am sitting up like a prince, erect, bright, smiling. I have promise around my head woven in vines of gold, but this is not in the picture. I remember radio from then, checking the paper for my shows.
My father had a habit of bringing home toys to me, small things on days he got paid. It was a reward for being firstborn and being a son. I was suppose d to make the future a safe place. I had to kill the lion.
I look at my son and my brother. I look at my father. The four of us are a circuit where the current is a stream of hope & fear, floating, going back, living and not living.
We hold up our hands and dreams fly out of them, birds of blue electric.
北塔 譯
听廣播的日子
大概在查理帕克去世的時候 我父親給我拍了一張照, 我擺出姿勢,像一位王子, 筆直、歡快、微笑著。我的前景 被織進了我腦袋周圍金黃的藤蔓。 但是,這不是照片里的情形。 從那時起,我都記著一邊收听廣播 一邊核對報紙上有關我的言行的報道。
我父親有往家里給我 帶玩具的習慣;在他拿工資的日子 給我帶來一些小玩意。這是 對頭生子和儿子的獎賞。 他推想,有了我,未來 就有了保障。我得殺掉獅子。
我看著我的儿子和兄弟 看著我的父親。我們四人 組成一個電路,那電流 是希望和恐懼,流動著, 回流著。不管是流還是不流
我們都舉起手,讓夢想從手掌 飛出,像鳥群,像藍色的電光。
DaMo Before the Wall
After the first thousand days, fractures running like nameless lovers go full and vibrant in the afternoon, tall women dancing down from clouds with trails of lace. He tips his ear to invisible sobs working in gray indentations, a woman’s protestation or her grief-- he shudders in his faded robe, his ears no longer tuned to a woman’s voice. It was spring inside a house where the colors rippled under the curtains twirling; she brought him his cooked meat and a prophecy on a tray painted with gold birds. They made love past the hour of the cock. Now he clings to his body and the wall, with one silk nerve cast in silence.
臧棣 譯
達摩面壁
到了第一千天, 牆上的裂紋擴散開來,就像匿名的戀人們 在午後顯得生機勃勃, 身材高大的女人拖著長長的絲帶, 自雲端,跳著舞,緩緩降落。 他的雙耳靈敏地捕捉到了 從那些晦暗的凹縫中傳來的隱秘的哭泣, 一個女人的抗議或悲哀—— 令他在退色的僧袍中顫抖, 而那些啜泣本身卻不再能觸動他。 在屋檐下是有過一個春天, 簾布輕卷,花色起伏如波紋; 她帶給他一些烤好的肉,和一個 放在繪有金鳥的托盤裏的預言。 他們做愛直至雄雞報曉。 而今,他用身體把自己和牆壁粘在一起, 靜寂中隻見一線經脈猶如蠶絲。
My Heart
for L.
If ever they trace the lines of my chest with ink as you traced them with your tongue, kiss me first. Hold my tongue to yours, pull it until it goes numb. Paste your lips to mine until I can taste your birth. If ever they open me and the bluebirds come rushing out, I want to hear you sing in the flutter of wings. This is the way things are healed. This is how the tired travelers gaze into the eye to be sustained.
And when the blood goes rushing away from me like children who have opened a forbidden spout, touch something of mine. Hold me that way to know that I want to hold you more than life itself, but a choice must be made. Some vinegar must go where agony cries out already, enough. I hang in the tiny crochet in feeble hands, as they give me a stranger’s heart.
If all of this is just a dream, and you fly away from me before the gray takes over, I will touch you everywhere I go. I will declare the world your body and christen our children in the air of names.
明迪 譯
我的心 -- 給L
假如他們用墨水描我胸前的 線條,就像你用舌尖探索, 先吻我吧。咬住我的舌 直到它麻木。把你的唇貼住 我的唇,直到我能嘗到你的初生。 假如他們打開我的心,藍鳥 飛奔而出,我想听到你 在翅膀的振動中歌唱。這就是 療傷的方式。這就是疲倦的旅行者 怎樣凝視那必須承受的目光。
當熱血從我心中奔涌而出 像孩子們打開一個禁閉的噴泉, 撫摸我的一部分吧。緊緊地 握住我,你會知道我想擁抱你 超過于生命本身,但必須做出選擇。 當极度的悲痛已經喊出,不愉快 必須忘掉,足夠了。當他們 給我一顆陌生人的心臟時, 我懸在那虛弱之手的編織物中。
如果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夢, 你在我年老前就飛遠, 我會撫摸你,無論我走到哪里。 我會宣布你的身体就是世界,我會 在風中為我們的孩子們洗禮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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