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艺术需要女性主义——李建群访谈
[2012-9-3 14:37:08]
中国当代艺术需要女性主义——李建群访谈
记者:周彬芮
记者:先谈谈您对这次展览的评价吧!
李建群:首先这个展览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关于20世纪以来当代艺术的展览非常多,但是关于女性的展览寥寥无几。实际上,在当代艺术中,女性艺术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非常活跃、前卫,可以说是当代艺术中非常鲜亮的一块。但是我们的展览却很少,即使在主流的展览中,女性的作品也是处在非常边缘的位置,大部分女艺术家是没有机会展示的,所以我觉得这次展览是非常有必要的。
记者:这个展览可以说是对20世纪女性艺术的发展进行了梳理,您对展览的切入点——自我画像,有什么看法?
李建群:这个切入点挺好的。自画像作为艺术的一种门类,在女性艺术中特别的重要,自有女艺术家开始,自画像就是女艺术家的首选。在过去,女人无法出入公共场所,女艺术家不能上人体课,不能去艺术学院学习,所以女艺术家都是自学,更多的是画自己或者是家人,所以说在镜前是女艺术家不可逃脱的一种宿命。所以这个切入点非常好。实际上自画像这个种类也是女画家画的最多,任何一个女画家都会画大量的自画像,看他们如何画自己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一方面是她们如何的表现、看待自己,另一方面是她们希望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这就是特别有历史感的一个点,这个点选的非常好。虽然这个展览不见得充分的挖掘了这个点,但是这个切入点还是选的非常好的。
记者:您如何定义中国的女性艺术?
李建群:中国的女性艺术和中国女性解放的道路是一体的。可以说是与中国人民前进的步伐是密切相连的。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关键转折点,女性艺术的命运是和国家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不是孤立的。
记者:您觉得中国有没有“女性艺术”这样一个艺术门类呢?如果有需不需要强调呢?
李建群:我觉得应该强调,因为在毛泽东时代虽然提倡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但是那时候的平等是一种政策性的平等,是一种理念上的平等,到现在为止,任何地方,涉及到主流意识形态,女性永远是边缘的,永远是点缀,就像是奶油蛋糕上的一颗樱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再不去强调,再呼吁去性别化,那么女性就更没有地位了。所以强调是必要的。
记者:那么该如何定义?是所有女艺术家所作的艺术都叫女性艺术吗?
李建群:只要是女性做的就可以说是女性艺术,但是“女性主义艺术”是另外一回事。
记者:那么西方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艺术”在中国有价值吗?有值得我们去借鉴学习的吗?
李建群:我觉得中国太需要了。因为中国所谓的“男女平等”、“妇女解放”都是政策性的,都是被动接受的。就是说“女性艺术”和“女性主义艺术”之间的区别是多了一个“主义”,那么就更多的带有主动地争取权力的意识,如果有权力斗争的因素在里面就是女性主义艺术,如果是天然的女性气质的流露,那么就说是女性艺术。中国为什么需要女性主义艺术呢?因为中国的女性解放是外界给予的、被动接受的意识。我们要真正唤起自我解放的意识,唤起女性争取自我解放的主动性就需要女性主义。
记者:很多女性艺术家都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就应该心无旁骛的全情投入艺术,这些理论建构应该交给批评家、艺术史家,您怎么看?
李建群:我也同意这种看法,更多的理论应该由理论家来建构,但是女画家并不见得没有这种意识,很多女画家都有。中国的很多女画家都坚决否认自己是女性主义者,这种现象带有中国特色。中国的女性都避免在公开场合提到自己是女性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非常的荒谬和可笑,但实际上也是事出有因的。就像我们都是黄皮肤但是不强调自己是中国人一样。就像我们在国外,有的人避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甚至在别人问他是不是日本人的时候,就顺水推舟的回答:“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这样的人,大多都具有一种对自己的中国身份的自卑。所以女艺术家回避这个问题,或者仅仅是不强调,我觉得就是自卑!你为什么不强调自己的性别呢?你难道可以摆脱这种性别吗?这是客观事实,如果我们拼命回避这个问题,或者说淡化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你有自卑感。这个符号是与生俱来的,很难回避的。当然这样的艺术家只是一部分,我觉得这是她们在强大的父权制面前的一种委婉的妥协。
记者:很多女性艺术家承认自己的性别,也承认女性的弱势地位,但是在艺术创作中,她们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斗争和反抗应该是在权力阶层、意识形态层面上进行。
李建群: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太微弱就不去用力,这是错误的。就像是成千上万的小蚂蚁最后可以搬起一个大石头一样,如果每一个小蚂蚁都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微弱而不使力,他们是无法搬起一块大石头的。权力机构是什么?体制是怎么组成的?是无数个个体组成的,如果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想着坚持自己的立场不放弃,那么我想我们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记者:您觉得我们以后再做这种关于女性艺术的展览,发掘和阐释的侧重点应该是什么?
李建群:我觉得这个侧重点应该是放在新时期的当代艺术上。当然,我不是说以前不重要,以前作为一段历史,我们当然要回顾,但是我觉得最最重要的是当下。我觉得这个展览的薄弱环节就是对当代的缺失。当代的事件是一直在发生的,需要我们关注他们,而且他们恰恰代表了我们的未来,代表了我们的明天,所以很重要,如果我们把当代的一些艺术家和作品推出来的话可以起到一个引领的作用。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们不可否认,西方女性主义思潮进入到中国之后,在影响我们的女性艺术,并且这使女性艺术逐渐延伸到当代艺术的前沿,成为第一线的艺术现象。但恰好这次展览中近20年的当代女性艺术作品很少涉及,不能把中国当代女性艺术的面貌展现出来。
记者:您认为中国当代女性艺术的面貌是怎样的?或者说他有哪些特点?
李建群: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可以说是最前卫的、最激进的。很多艺术作品带有强烈的女性主义倾向。有很强烈的权利倾向,就是女性对自己的身份、自己权力的认可和张扬。
记者:那是不是说中国女性艺术在向更高点发展?
李建群:我觉得是很乐观的。尽管有些女艺术家认为性别对他们不重要但是她们的创作不可避免的受到女性主义的影响。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如果与当代息息相关就一定不能否认这个问题。女性主义自她产生就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事情,自发展以来,甚至是西方的一些女性艺术家都回避自己的性别立场,但是不可否认她们还是得到了很多利益。这是个怪现象:它一方面推动了艺术创作,但是一部分人又想拼命地回避它,因为女性主义永远带有极其强烈的激进、反叛意味,永远不迎合主流社会。有些艺术家出于生存的考虑在拼命地淡化,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是她存在并且在起作用。女性主义是后现代主义中非常重要的的一部分,因此我们接受了后现代这个概念就无法回避女性主义这个思潮。尤其是作为一个女艺术家,如果说和女性主义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记者:现在很多艺术家包括理论家都主张“去性别”,您怎么看?
李建群:这是我们最反对的,去性别、去民族、去国籍都是一样的,是做不到的,是不现实的。
记者:这是一种逃避?
李建群:对!而且我认为逃避就是一种自卑。也有人提倡我们要抛弃“小我”融入到“大我”中,什么是“大我”?就是父权制?那我们最后就变成男性?就像是文革时期的铁姑娘,那就是去性别化,那也是为了迎合男性。她们的解决方法是,如果我不想让男人歧视我,那么我就也变成男人好了。可是能变得了吗?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记者:我们从一些男性艺术家的作品中会发现男性也在逐渐的迎合女性的目光,您怎么看?
李建群:这是正常的,不可避免,女性常常希望取悦男性,男性为什么不能来迎合女性,所谓异性相吸,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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