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蓓答《海南日报》记者问:让当代艺术融入海南乡间
[2018-2-8 9:54:36]
程小蓓答《海南日报》记者问:让当代艺术融入海南乡间
《海南日报》记者:徐晗溪
上苑艺术馆是北京艺术圈颇有名气的一家艺术馆,建于2007年,由二十一个原创艺术建筑、梁思成方案陈列馆、文学会所、上苑艺术馆美术展览厅共同组成,为多种不同门类的艺术创作免费提供生活空间、创作工作室和交流平台。
每年进驻上苑艺术馆的艺术家有油画、雕塑、水墨、装置、行为、舞蹈、诗歌、声音艺术、音乐、多媒体、影像、舞台等不同的艺术门类,不同的艺术创作者在此碰撞灵感的花火与原创力,从而扩大视野,在上苑艺术馆完成对自我的挖掘与发现。
从2017年起,上苑艺术馆与保亭银地投资公司合作,建立冬季海南六弓乡艺术驻留基地。馆长程小蓓从历届驻留艺术家中选出8至10人进入保亭进行为期3至5个月的深入创作与交流,为冬日的海南带来一丝先锋气息。
一、程小蓓何其人也?
记者:程女士您好,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您在从医的同时,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出版诗集《热爱生活》《一支偷来的笔》《她跑进跑出》,九十年代末,写小说,出版长篇小说《无奈的生命》与《你疯了!》,本世纪初,开始组织策划“北京上苑艺术馆”和“中国现代建筑博物馆”。从医生、诗人、作家,再到艺术馆馆长,您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一直在“折腾”?您想要过一种怎么样的生活?您追求的又是什么?
答:艺术应该是我血液中具有的东西,医生是我曾经的职业,而艺术是我的事业。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好像不曾这样问过我自己,因为我一直以来就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是与艺术相关的事我都想干,想到什么就会立即行动,从不迟疑,而且一根筋,干到底。这是我自在的生活,也可以是你说的“折腾”。无需追啊求啊,一但变成追求了就会累。
记者:您还会跨界吗?您目前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答:跨界已经是我的官能状态了,也是日常的行为方式,都不需要进行角色转换,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一些剧情中。如画画的时候,我不会让耳朵歇着,烂听一些放下画笔就会去练习的古琴曲;如在艺术馆与各个不同种类的艺术家交流时,我同时会是一块饥饿的海棉,吸纳他们身上的音乐知识、绘画技巧、肢体艺术、造型创意……。我对自己的定位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学生,学习成了我的生活方式。
不过诗歌界在1990年代曾给我取了一个绰号“程大侠”,或许是我的一些表现,如敢作敢为,勇于担当,不拘小节,行动快于思想……这些印象让他们给了我这个封赏,也是熟悉我的人给我的定位。
记者:上苑艺术馆“谈笑有鸿儒”,不乏孙文波、王家新、钱绍武、贾方舟等知名文化人,您是上苑艺术馆的沙龙女主人吗?您觉得为什么上苑艺术馆能集聚那么多的艺术家?它的吸引力在哪?
答:你上面说的这些诗人和美术人,他们曾住或现住在上苑艺术村。其中一些人在上苑艺术馆建设期间帮助过我们,非常感谢他们。我不是上苑沙龙的女主人,我是上苑艺术馆驻留艺术家的仆人。
上苑艺术馆主营的是“艺术驻留计划”,就是国际艺术创作营。它是世界上唯一开展多艺术门类创作人同时驻留的机构。而且持续十多年,年年免费接待几十个国家的艺术家在馆居住、交流与创作。我想,这种持续的公益行为,以及我们在宗旨上提倡和推动在野的,以具有创造性与诗性语言特质的,和艺术家生存的“现在”相关的,真实生命体验为创作“冲动”的艺术创作。这应该是吸引艺术家的主要原因。
二、为什么成立上苑艺术馆?
记者:您曾编写了一本书叫《建筑日记——上苑艺术馆建设记实》,讲的就是您与房子的故事,那么您发起成立上苑艺术馆的初衷是什么?为什么要免费为艺术家提供工作室?
答:《建筑日记》里面我写到了为什么要建设“上苑艺术馆”,就是想为各个不同门类的艺术家提供一个跨界的交流、创作、合作的平台,恢复中国文化人的传统:诗书画乐等艺术家的常态交流。中国目前在美术、诗歌、音乐、建筑、舞台剧、影视等各个艺术家群体基本上各自为阵,很少横向交流。我想从自己开始改善这种状态。
艺术家是人类中最穷的人,他们创作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用。对于刚刚才进入温饱的中国人来说,他们一无是处。但是,人类如果少了艺术家,将暗淡无光。所以,要做“艺术驻留计划”,以此机制来选择一些优秀的艺术家,免费为他们提供展览厅、排练厅、图书馆、工作室、住宿,以及生活和创作的安静而纯粹的艺术环境。
记者:什么样的艺术家才能入住上苑?他们来到上苑以后,都会做些什么呢?他们来到之后,有没有碰撞出一些有意思的花火?
答:选那些生命中不能没有艺术的创作者。在乎他们的独有性和探索性;在乎艺术家的诚实度——是否非表达不可,以及非如此表达不可,以及跟自我的关系。给年轻有为的艺术家更多机会。考虑他们继续往前走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潜力有多大。这是我们选择艺术家的基本标准。
他们来到上苑艺术馆目的就是交流、创作与展示自己的作品。首先是认识各地区与国家的同道人,这很重要。艺术创作需要交流,不同地区和国家的人带来不同的观念、不同看世界的角度,不同创作方式……,大家在一起交流就是学习与启发的契机。然后进入自己独立的创作空间时火花四射,就会产生与来上苑之前不同的“落笔生花”状。常常还会出现多人合作的综合性作品——画家变身为舞美,诗人变身为编剧,与舞台艺术家、与音乐人合作出一台戏剧、或一场行为艺术……。
记者:上苑艺术馆建成11年了,这符合您当初的期待吗?11年中,您都遇到哪些困难呢?对您来说,最难克服的苦难是什么?
答:创建上苑艺术馆时的目的就是为接待全世界的艺术家来进行“驻留”的,一切如我所设计的一样,进行的比较顺利。
要说困难就是缺钱。一项公益的事业能够持续十多年,是需要有商业在后面来支撑的,而我是一个不善于此道的人,所以艰难是可想而知的。我不是一个爱叫苦的人,皮糙肉厚的,任何事情到我这里都到不了“苦难”的程度。
三、为什么来到海南?
记者:您是哪一年来海南的?为什么会考虑在海南发展冬季海南艺术驻留基地呢?当时有什么特别的契机吗?
答:我第一次来海南是10年前,来了就爱上了,此后就几乎年年来。由于北京冬天冷,也由于我们没有运行冬季取暖的能力。所以,北京上苑艺术馆只能从12月到次年3月闭馆。但艺术创作是不能停顿的,我们需要有一个在热带地区的创作空间。恰好我在海南的保亭六弓乡,遇到了有艺术情怀的中国银地投资公司的董事长杨中国。他提议在他属下的海南保亭银地投资公司六弓的民宿中,与上苑艺术馆对接开展冬季海南艺术驻留。两箱一拍即合。
冬季海南艺术驻留基地——保亭银地投资公司在六弓的民宿
记者:在海南“玩”艺术,与在北京相比,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答:会与北京有一些氛围上的不同。上苑艺术馆周围都是艺术化的建筑与艺术人,而海南的六弓是一片农田,其中的阔叶与色彩的斑斓,对于搞视觉人来说会有刺激。对于诗人和音乐家来说,作品和心情会有更多浪漫的色彩吧?!其实艺术家更多考虑他作品是否传达了个人性的特征、是否有新观念、是否真实地表达思想。比如与意识形态发生碰撞、还有在学术上是否经得起推敲、视觉形式是否独特等等。
但在海南我们要考虑我们能为银地的六弓乡做什么,银地的六弓乡给予我们支持,我们的艺术创作能否与他们正进行的事业有帮助。因为冬季的驻留虽然酝酿了好多年,而真正实施还是头一年,我们还在运行、同时检验我们的计划,看需要怎么不断改进。
在北京上苑艺术馆的艺术家的创作的学术程度比较高,学术界也确实比较关注,每年住馆的艺术家、诗人、音乐家们的作品发布比较频繁,比如很密集的个展、群展、演出、朗诵会等等,学术界、专业媒体都很关注。在海南当然相对安静一些,关注也多为大众媒体。在北京我们可以说是北京的当代艺术热点之一,因为大家很看重上苑艺术馆带来的艺术,因为她是国际化的,是我们国内艺术界观察国际艺术动态的一个窗口。
在海南六弓我们正在参与“美丽村庄”、“特色小镇”这类项目,会碰到一些艺术的推广问题,由于艺术的概念、艺术知识、艺术形式在中国大家还比较陌生,更何况是在六弓这种乡村地区。但是对艺术的饥渴正在形成,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看到很多投资人渴望了解和接触艺术家,未来可能需要大量的当代艺术工作者参与到乡村的建设中来。因此未来在上苑艺术馆,会挑选更多的适应这一需求的驻留艺术家。当然,在海南我们的艺术家能设施的项目才刚刚开始,保亭银地投资公司给了我们很好的对接,让我们能轻松工作,在项目实施前给了我们充分的时间。
艺术也需要时间沉淀与积累。在北京上苑艺术馆能有那么多展览,这与艺术家之前有一个相对长的艺术积淀有关,因此这次在海南,艺术家们会更轻松一些,我们体察风土人情,深入了解黎族文化,耳濡目染黎族风情。我们的艺术家也参与到银地公司及周边村庄的生活中,比如参与他们的演出设计,辅导孩子们的英语及美术。这些都使得我们的驻留丰富多彩,艺术家也创作出了大量的方案、草图、效果图和模型,以及一些架上作品。
上苑驻留艺术家LUZ(阿根廷)的装置作品《彩虹桥》落地在保亭六弓银地公司的田间中。
记者:不少海南当代艺术家表示,由于海南生活成本比较高,艺术家很难集聚,所以,虽然旅琼艺术家很多,但还是比较难以形成诸如798、宋庄这样的艺术家集聚地。您怎样看待海南当代艺术氛围呢?
答:798、宋庄这样的艺术家集聚地也只有北京、巴黎、纽约这样的大文化城市才会有。这是由大都市的文化吞吐量决定的。因为大城有足够的富裕阶层要阅读文化,文化区是应运而生的,艺术家也就自然集聚而成,不是商业运作也不是政府主道的。海南就不好奢望了。简单的说,不光是海南,很多地方都需要艺术家去搞艺术普及工作,对中国人这方面的欠债太多。但想要形成小一点的艺术家集聚地也是非常可能的。就我知道的,来海南过冬的全国各地的艺术家少说也有五千以上。只需有心人(公益人、商人、政府)去有意作,就能形成。
艺术家LUZ(阿根廷)的装置作品《彩虹桥》落地后受到保亭六弓银地公司领导们的祝贺!
记者:如果海南想在当代艺术领域“玩”出名堂,您有什么建议吗?
答:海南现在是一个“候鸟”栖息地,并且是高龄候鸟,如果再加上他们的不算足够富裕,尤其不是“文化富裕”,那么这里的当代艺术就玩不出什么名堂。如果这里的引进政策有改观,让一些知名的大公司的总部所在地安顿在这里,那么这里的人口架构就变成了在这里创建事业,而不是普通的休闲、养老与避寒。京上广深之所以有大规模的当代艺术活动,与知名大公司的驻扎肯定有关系。
记者:此次把当代艺术带到保亭乡间,有无海南本土艺术家参与?
答:海南每年都有艺术家申请上苑艺术馆的驻留计划,这次也有海南艺术家参与艺术设计。尤其是一些对黎族文化有研究的本土艺术家,如张智罡等,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
记者:这些当代艺术及艺术家的驻留,会对当地有怎样的影响?
答:自作品落地并发布消息后,几乎每天都有当地人来看我们工作,并提出要跟我们学习,特别是孩子们。我们为他们开展摄影讲座,外国艺术家开了英语教学课、服装设计课等。孩子们因此视野更开阔了,对世界也将会有更深刻的认知。
驻留艺术家与当地的孩子们进行服装秀的互动。
记者:这些艺术家来到海南后,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是怎样思考当代艺术与海南的关系的?
答:我们这次冬季艺术驻留的一个重要的目的是参与银地公司在六弓的“艺术造景”,我们的艺术家已拿出了不少好的设计方案,正待实施。实施以后,将大大改观当地的人文景观。目前已经实施的有阿根挺女艺术家露丝的“彩虹桥”,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正在实施或有待实施。艺术家的艺术创作不是一种赠与活动,搞艺术少不了投入,这还要靠大家真正认识、发现艺术投资的价值,有更多的公司、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进来,当代艺术就能在海南深根、开花。
注:后面有关海南的问题,本次驻留艺术批评家吕墩墩参与共同解答。
驻留艺术家吕墩墩在教当地的孩子们画画。
驻留艺术家乌图(以色列)在教当地的孩子们说英语。
驻留艺术家乌图(以色列)在教当地的孩子们说英语。
上苑艺术家LUZ(阿根廷)的装置作品《彩虹桥》制作时,受到保亭六弓银地公司的大力帮助。
上苑艺术家LUZ(阿根廷)
装置作品《彩虹桥》的内部图
装置作品《彩虹桥》在夕阳下。
查看4208次
|